下了一天一夜的雨，地中海气候使得加州的冬天阴雨连绵。在优胜美地的木屋醒来，雨水敲打房顶的声音使人心生孤独。尽管不舍，还是告别了这片安静的山林，走进瓢泼的大雨之中。
大雨不断冲刷着路面，雨刷器咔咔作响，视野里一片模糊。但透过后视镜看，仍有许多车辆开着远光灯在大雨中与我们亦步亦趋地同行，顿时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想起村上春树说：「当暴风雨过去，你不会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的，你甚至不确定，暴风雨是否真正结束了，但你已不再是当初走进暴风雨里的那个人了，这就是暴风雨的意义。」
到达位于一号公路上的海滨小镇蒙特雷（Monterey），雨势稍有收敛，下车后行走在沿海的步道上，海边的浪潮在雨中如泣如诉。在来的途中我们便收到了观鲸行程取消的邮件，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因为与其说是担心行程取消，不如说是担心它不取消。
晚上入住汽车旅馆，简陋程度令人哑然。去附近超市买了一些果腹的食物，简单吃过之后便早早地睡去。第二天上午起床后推开位于一楼的房间的门，门外的天空已经放晴了，看来今天是观鲸的好日子。
从蒙特雷湾出发的观鲸船，船上每个人都欢欣雀跃，争先往甲板的最前端挤。轮船离开港湾以后，风浪变得粗暴起来，像是在宣告人类的支配已经失效，孤苦伶仃的小船只能在浪与浪之间上下颠簸。船上的广播说，我们已经来到了鲸鱼的领地，请留意船的四周，鲸鱼随时都会出现。
望眼欲穿的人们此刻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突然在一点钟方向一道水柱喷出，广播里女孩声音马上传来提醒，船长应声把船开往水柱所在的地方。随后便见到了鲸鱼灰色的身躯从水面上一掠而过，又消失在深蓝色的大海之中。
随后，鲸群的活动变得频繁起来。每隔三四分钟，便有一头探出水面，一闪而过，留下难以捕捉的瞬间。鲸鱼是一种神秘的动物，活在和人类分庭抗礼的海洋世界里，孤独而唯美，就连它死去之后沉入深海的躯体都能带来一个庞大的生态系统，成全无数生命的诞生。
观鲸船的官网和宣传手册上都在十分夸张地说，在我们这里虎鲸和座头鲸随处可见，甚至登船前发放的指南上那个可以用笔勾选的观鲸记录表里，赫然将已知世界上最大的生物蓝鲸印在第一个的位置。我知道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还是无所畏惧地期待着，像那些天生喜欢海洋的人一样，是一个理想主义者。
离开蒙特雷之后，正午阳光明媚灿烂，我们踏上了那条著名的加州一号公路，真正的旅途才刚刚要从这里开始。
一号公路连接旧金山与洛杉矶，沿着海岸线延伸，无限美好的风景之中，又以大苏尔地区（Big Sur）最为闻名遐迩。山林在此处与大海相遇，植被温柔地覆盖着山体，潮水终年抚摸着岩石，信风带来潮湿的气流。得天独厚的条件创造了属于无数自驾旅行者的梦。
大苏尔地区的比克斯比峡谷大桥（Bixby Canyon Bridge）附近堵得水泄不通，仿佛大家都是为了来亲眼一睹这张有名的苹果桌面壁纸。匆匆掠过以后，在远处的停留点回望这座峡谷间的白色石桥，在青绿的山野之间像一个天真烂漫的童话故事。
在车上我们聊起彼此的成长环境，以及因此造就的性格上的截然不同。在旷野之中穿行的过程，会让人不自觉地卸下包袱和伪装，变得真诚而坦然。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就像也不是所有人都能遇到可以对其全盘托出的另一个人一样。不一会儿天黑了，月亮在层云之中隐去了光芒，一号公路上仍然灯火闪烁，川流不息，人们正默契地与彼此相伴，度过同一段旅途的时光。
一号公路有很多停留点，随时可以停驻在漫山遍野的芦花和灌木之间，带着放逐的情怀，像那些天生喜欢山林的人一样，是一个浪漫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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