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记|徒步乌库楚,热恋雪山的一些代价

回到现实世界后,扑面而来的讯息传达出来的反应是:大锤竟然登顶了。

去乌库楚的之前,跟流浪汉和笨笨鼓动了很久:我要去雪山我要登顶。

是抱着我一定要登顶的信念去的。

但是在过程的无数的时刻,放弃的念头时刻显现。

是在经历了两个星期的加班,毫无运动且天天熬夜,脸上爆了一排痘痘的死亡作息后;是在一直候补不到高铁,提前请假被拒,去机场前2个小时假条还没批还在开调度会后;是在飞机延误7个小时,一边困得眼睛要闭上一边写党建材料后;是在去往村子的路上被堵3小时,行驶16个小时,暴雪像漫灌一样晃晃往下砸后。

我都在想,要不然算了。

 

但是坚持下来的理由是,虽然如此艰难,但是幸运之神一直在眷顾我:

睡袋塞不进登山包,正好延误在机场找了一个偏僻角落铺着睡袋睡觉;飞机在凌晨2点半登机,到达成都洗个澡后正好赶上7点的集合;堵塞道路最终通畅,在深夜11点半最终达到了村子,大家一起欢呼,疯狂夸赞我们开车巨好的师傅;分喝完一瓶啤酒后盖着两层被子开着电热毯温暖睡觉;刚巧用果冻的电脑继续赶材料,进入大本营没信号前的5分钟,材料过了;而且,下了雪之后的山也太美太美了。

 

 

DAY1睡眠日记:在飞机上睡了2个小时,去甘孜的大巴上睡了2个小时

 

但是其实接下来的一路上也都是层出不穷的意外,但是看过下了暴雪之后的银装素裹的群山,好像意外也会带来惊喜,乐观无畏的气氛一直高涨。

 

早上醒来的时候,在群里发:外面好看吗?

芹菜在群里回了一张照片,立刻起床往外跑。

太美了,整个世界被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雪,变得静谧又纯洁,只有潺潺流水声。

走得远了点,在雪里慢慢跑了起来,故意躺倒在雪地里,呼吸里都是清新冰冷的空气,远处的房子袅袅飘着烟。

走到公路上慢慢地看,路上遇到骑摩托车的藏民,挥手搭车,风呼哧呼哧的灌进来,大喊大叫,很自由。

 

 

DAY2睡眠日记:在温暖的床上睡了6个小时

 

上城子村——大本营4300M

皮卡突突晃晃地进山了,临行前为我们献上了哈达,嘱咐我们收好,登顶的时候挂在山顶可以获得神的祝福。可是进山之路磕磕绊绊,化掉的雪让土地变得非常泥泞,前面的车队不断地下陷,所有的向导和协作都去帮忙推车,泥巴会飞溅到人的身上,可是大家竟然都没有烦躁,嘻嘻哈哈的继续推车;在车上坐着等待太无聊了,下车一边揪树一边胡说八道,一边往上爬登高望远一边往前漫走聊马斯诺需求理论,一边咋呼呼加入推车大军,一边衣服被溅上泥点、丢失了一副贵贵墨镜,原定计划中午到,但是拖延了3个多小时才到达。

 

 

到BC的时候,雪下了好大,赶紧扎帐篷,和空空一脸茫然对着汪远展的新帐篷束手无策,在群里一直安利这款帐篷,最后三顶一模一样的橙色帐篷立了起来,果冻笨笨流浪汉一直忙前忙后给我们做晚饭,晚饭很好吃!(然后果冻累倒了)

晚上很冷,中间时不时醒来要挣扎着抖帐篷的雪,但是我的睡袋很厚,在温暖睡着2个小时后,一个翻身,空空:大锤,你醒了吗?我好冷。于是和空空换了睡袋,真的好冷,雪地好冷。

 

 

DAY3睡眠日记:雪地上哆哆嗦嗦睡了3个小时

 

大本营——C1 5000M

因为是时隔半年后开始写的这篇游记,和朋友呆在一起的时光总是隔着纱记不太清楚,但是记得那是围着篝火嘻嘻嚷嚷的温暖幸福氛围。

而相反,总是一些独处记忆记得更深刻,早上起来的时候我们背后来时的路都被深厚的雪覆盖,然后被吸引一直往远处走一直往远处走,在雪面上踩下第一个脚印。有很多小溪流,蜿蜒曲折,冷冽冽的,呼出的热气是白色的烟雾,喘息声都冒着冷意,很难描述那种感受,非常寂静只有雪化的声音和溪水,非常孤寂只有雪和黑色的岩石环绕,但是畅快地小跑回了营地,很开心来见山。

 

 

 

在攀升的过程中,走5步就很想喘一下,在心脏剧烈起伏中,脑袋里幻想的是:我要站在山顶献上哈达。(是的,enfp就是这么中二)

 

—好玩插曲:跟在一个走的很有节奏很慢的大哥后面,然后那大哥要休息,我说:别吧我们继续走,跟在你后面走好舒服。大哥立在旁边疯狂喘气白了我一眼:你跟在高反的人后面当然舒服。

 

 

—惊悚插曲:(河豚视角)攀登过程中,前面的坡度越来越大,路越来越难走,很多地方只能容纳半只脚,开始出现排队现象,大家只能慢慢等待前面的人依次过去。突然我用余光扫到了左边一个人影从高处掉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看见我们的三位领队急忙从雪坡上冲了下去,芹菜滑坠了!几位领队大步冲下去抓住了芹菜,但是雪坡太陡,滑坠根本停不下来,领队抱着芹菜一起继续向下滑,此时第四位领队四郎也加入救援,从低一点的位置横切过去,拦腰抓住了正在滑坠的四个人,然后重重摔在了一块裸露的岩石上,四郎被岩石撞伤了,但好在五个人一起停下来了。整个过程大概十几秒,但是滑坠时的十几秒却意外漫长。这十几秒没有任何人发出任何声音,但我却觉得眼前的场景振聋发聩,让我头晕目眩,大气不敢喘一下。如果没有四位领队舍命又及时地救援,芹菜就没了。有时候一个人的生命终结在自己眼前,并不一定是血肉模糊的血腥场面,也可能就是眼睁睁的看着他滑坠下去,你根本无能为力,你知道他停不下来,但是你救不了他,而你清楚的知道,他继续滑坠下去只有死路一条……被这场景吓到的我,开始不自觉的腿发抖,根本无法发力,只能手脚并用着前行,大概爬了十几分钟,我才缓过来,才可以直立行走。

 

 

 

 

因为雪太大,我们的骡子一直上不来,导致我们第一梯队到了C1之后,我们的装备都还没来,只能硬捱着一边淋雪一边抗风。我和空空跑到一个正在煮饭煮水的帐篷后面说可以躲躲雪嘛?眼睛一直瞥着那个帐篷,期待邀请一下我们去帐篷里躲雪或者给我们一口热水喝,结果!他很慷慨地说:行啊。然后没话了。我和空空和小猪像三只小鹌鹑窝在室外帐篷的后面,好惨。

然后我就一直盯着自由之巅的向导们在搭大帐篷,等他们搭好,我立刻过去很可怜说:我的朋友高反了,可以进来躲躲雪嘛。慷慨地说可以啊。然后他们在里面用高压锅煮鸡汤,加了枸杞菌类和蔬菜,走之前都没有让我们喝一口55(记仇)。但是听了很多15岁登慕士塔格等等的大佬故事,感觉误入了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种生活。

 

 

 

因为雪太大,我们的骡子还是上不来。流浪汉和笨笨一直努力沟通,最后还是要原路返回,回到垭口那里暂做露营地。救命啊,还要走回去,很长,全是上下坡,明天冲顶还要再走两遍,大家懂这种崩溃的心情吗?好在抱着抢占一个好位置扎营的信念,我第一个到了垭口,然后开始踩雪踩实,然后速度扎帐篷,然后发现自己雪好像没踩平是斜的而且扎到了别的俱乐部里(别管)。

 

 

觉得流浪汉和笨笨真的是超级负责的领队的时刻:

5000的海拔,走了一天的疲惫,但是一直在每个帐篷之间打转,帮我们搭帐篷、问我们要不要吃饭、检查我们装备、然后借借借调度装备、关心安抚每一个人,真的好感动。

(但是芹菜和游乐园因为高反发烧遗憾下撤,连夜撤回大本营-村子)

 

睡在垭口的感觉:冷。

真的要冻死了,下着雪的凉意一直往上传,外面的风呼呼地拉扯帐篷,卷起地上的雪飘洒着小颗粒。翻来覆去的失眠,身体上很累但是精神上很兴奋,脑袋里在播放登顶画面,回想起每次和今天正在下雪的冲顶路,写下“暴雪不再是失败的理由”,脑海里的登顶画面配上了最激昂的bgm,补充到“我做到了!”。

 

 

DAY4睡眠日记:雪地上哆哆哆哆嗦嗦嗦嗦睡了1个小时

 

大本营——登顶 5526M

冲顶日就是今天!

凌晨2点起床其实很痛苦,要离开温暖的帐篷和睡袋,走到风雪里。

但是打开帐篷:

“一座座冷峻的洁白的雪山环绕着巨大的矗立在你面前,月亮慷慨的撒着银光,漫天的星星在跳动一闪一闪,亮如白昼”

我被巨大的美丽冲昏了头脑,就站在悬崖边,站在风雪里,一直在看,眼睛都舍不得眨动,我很难描述我心里盛大的喜悦,只能用心感谢山神的接纳,我现在懂得了那些虔诚的人,我也会为了这一切震撼一次次凌晨2点起来,一次次走向雪山。

 

 

 

凌晨4点,正式出发了!

云和雾已经升起遮住了月亮和星星,天空变得黑漆漆。

觉得阿童、四郎和其他向导协作真的是超级负责的时刻:

是他们在黑夜和寒风中一个个帮我们穿安全带、绑冰爪,真的好冷又要用很多力气,能听到他们很大声的喘气、看到冻红的手。

在穿着安全带和冰爪拿着冰镐第三次走上这条相同的垭口路时,

远处的登山队伍的头灯连成了一条灯带。

前行时偶然的回头,看到远处的贡嘎被阳光点亮了山顶。

于是一起惊呼于是时不时回头于是驻足停下来安静地看着山顶一点点燃烧。

太美了。

 

 

最后的冲顶路上,由于下降的队伍太多,我们没有绳子用,就5个人一起结组走,好痛苦好痛苦,70度的冰壁我不屑一顾(因为雪大变得不壁了),5个人的结组我苦大仇深。因为5个人没办法一起起步落脚也没办法保持相同频率,所以每一次抬脚可能要用之前三倍的力气,好痛苦好痛苦。

好在,我的痛苦没有持续很久,因为我安全带掉了。

阿童把我拉到一边,在悬崖边边给我凿了两个坑站在里面给我穿安全带,还穿不上。真的等了好久,看到她们的结组小分队已经离我好远好远,我好焦虑。

然后我对阿童说:我不穿了。

是的,如果我是领队我会对我的队员的安全问题很严肃,但是我是大锤的话,我不穿了。(不要学,后来被流浪汉批评得很惨)

阿童拗不过我,妥协把安全带绑我手上带着我走。

在最最后的大陡坡上,很陡且很窄,四郎看到我没穿安全带很生气地回来拉着我走得飞快甚至想跑起来,我一口气差点上不来,大声说我要休息一下,四郎:“你不上了?”生气真的是登山的最好动力,我看着山尖尖就在我头顶,气死了:“谁不上谁不上啊!我辛辛苦苦爬这么久,难道在这放弃啊!”生着气闷头一直走,一会,到山顶了。

 

 

虽然我已经在脑海里预演了800遍登顶,但是真正站在山顶那一刻,看到四周群山都在我脚下,看到远处的贡嘎,看到来时陡峭的路,真实感动地想掩面哭泣。

感谢乌库楚。

 

 

好玩事情:

到乌库楚感动1分钟后,就被四个向导抓起来在巨陡狭窄的山顶上给我穿安全带;小猪猪向山神献上哈达后,下来的时候冰爪勾到经幡,直接摔到磕了一个长头,我笑完之后也去献哈达,摔了一个一模一样的。

顶顶非常狭窄,只够我们一个人摔趴下,再往旁边一点就是悬崖直接坠落了,我以为是我许的愿望太过世俗,受了一点点小惩罚,所幸山神只是傲娇,还是慷慨地帮助我们实现啦。

 

 

一路下撤,又是等待,等待绳子。

中间流浪汉喊我,我突然惊醒,醒来看到自己正坐在悬崖边眼前满眼雪山,有种黄粱一梦之感。

后面离开技术路段后的下撤,太疲惫了,只要我一个人一直走在长长的无边无际的下撤路,于是走的或者说滑的非常快。

视频如下(后面不滑是因为安全带扯的屁股好痛):

 

到了C1,空空接过我:“登顶了吗?”我点头:“我要睡觉。”

于是钻进帐篷直接躺倒,连腿都没伸直,立刻进入了黑甜乡。

当天持续下撤到大本营坐车回村寨的时候,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是登顶完回到低海拔的一种满足和放松。和小猪、鹿鸽、空空、河豚漫无边际的闲聊。

吹嘘道:下撤的时候太困了,为了赶紧到营地睡觉,在技术路段的时候从雪坡上直接滑下来了。

河豚恍然大悟:啊,我说怎么听到大本营突然好多人喊“有人滑坠了”,原来那个人是你啊!

 

不是滑坠,只是有点点惊险的滑下来了)

因为太困了想早早回营地睡觉,四郎在给我装下降器一直装不好的时候,我不耐烦:我不要装下降器了,我要直接滑下去。四郎制止,我不听,直接往下一出溜!

 

因为太太太陡了,所以速度一下子上来然后我就开始控制不住,身体直接翻转,从头朝下滚,然后我努力扭到左右滚,然后一边用冰镐往雪里戳一边用脸刹,好,脸埋在雪里刹住了。四郎非常担心地飞奔跑下来问我怎么样,我坐起来拍拍雪,镇静道:没事啊,我刹住了。

(后来被流浪汉批评的很惨,不要学)

 

 

回到客栈的时候,果冻正在洗菜,扭过头来说:恭喜啊,给你们每个人都买了可乐。晚上吃饭的话,和鹿鸽快乐喝酒干杯,靠在一起叽叽歪歪说话。啊,生活得好鲜活、放松和快乐。

 

DAY5睡眠日记:中午在C1睡了半个小时,凌晨4点多起床出发回成都,共计睡了4个半小时。

 

到了成都后去吃了牦牛火锅,两队人一队吃完直接去攀岩(很离谱),我们则懒懒散散吃完回酒店洗澡换衣服,然后一起马杀鸡!!

 

 

图片为:《六条人与芹菜》(芹菜去赶飞机了)

 

 

然后一起吃好吃油卤串串店,去LES吧冒险,在街头的酒吧摊里鹿鸽给我们调酒,在街头大喊大笑地玩一些健身器材,在马路边站着聊天依依不舍离开,游乐园“我们能不能坐下聊?”,然后坐在了别人火锅店的门口,聊到了三点。

 

DAY6睡眠日记:空空6点半起来收拾行李赶高铁,即使努力努力还是没能一起起来,但也只睡了3个小时。

 

热恋雪山的一些代价,是时隔疫情3年和工作性质被禁锢的2年后,我又一次出发去见了雪山,登山的路程中一直在问向导说我可不可以留在这里给你们牵马,回去的高铁上一直在打电话沟通工作,越说越硬气决定了回去就说辞职。热恋雪山的一些代价,是没办法再忍受现实生活,想要一直一直呆在山里。

 

特别鸣谢

特别鸣谢:流浪汉和笨笨领队,阿童四郎及其他向导协作、力哥的登山包和钛碗、河豚的羽绒服、佳哥的滑雪镜、流浪汉的手套和毛线帽、汪远展的新帐篷、一直被我换目的地但还是没有鸽的空空,大锤开创了乞讨式登山新形式,最后的最后,感谢乌库楚的接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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