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drid
马德里
头版头条感谢地主靳老板！👏👏
初次见到马德里的名字大约是小学在麦子的歌单里。我一直以为那首歌叫《马德里不可思议》。彼时欧洲遥远，我没有文化也不爱音乐，还不看足球，马德里距离我太过遥远。
将近二十年后的刚刚我才第一次听这首歌，发现原来它叫《马德里不思议》。这是一首00年代的甜美快歌，索性将错就错，由我来写《不可思议》。
在五月过夏天
如果不是靳部邀约，我也不知道何时才有机会到这座著名的南欧城市。跟着会西语又熟悉这座城市的友人闲逛，我彻底抛弃了我的脑子。
五月的堡天气依然凉爽。临行前，我突然得知在马德里需要穿短袖，一下子慌了神。翻遍了衣柜就找到一件能穿的短袖，于是短袖+卫衣+冲锋衣，无所畏惧地冲向了机场。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看了大半部纪录片，飞机开始下降。
伊比利亚半岛。
初一初二背过的地理知识突然齐刷刷地钻了出来。
窗外干燥，枯黄的草和裸露的浅黄色土地交织出一种柔和的色彩。
副热带高气压带的影响。
地中海气候，位于30°-40°的大陆西岸，冬季温和多雨，夏季炎热干燥。
我为什么还记得这些东西。
从海关出来就看到了等我的靳老哥，完美的timing。我终于感受到了炎热，火速脱掉了冲锋衣，回住处以后穿上了我唯一的短袖，并在第二天买了一件短袖衬衫。
马德里，很像北京。古老建筑之外的楼宇和商铺，透露着一股令人熟悉的气质。
天气明媚，许久不见阳光的我贪婪地接受着日光的照射。路旁的梧桐舒展着叶片，不过这叶子不如国内的宽阔。
马德里不大，那些著名的地标非常集中，走路间就可以抵达。以前跟小狗闲聊的时候说，城市里留下的建筑代表着它的黄金年代。在马德里，古老的石制建筑踏踏实实地讲述着旧时西班牙王国的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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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西洋建筑也给人一些无端的北京联想。
在马德里的第二天上午，我一个人走进了丽池公园。公园内有一大片湖泊，其上有泛舟的游人。我跟朋友戏称这是马德里版紫竹院公园和马德里版八一公园。
丽池的蔷薇已经盛开，那天母亲节，我索性在公园里跟妈妈视了个频。我跟她说，是不是如果圆明园不被毁，也会像这个样子。
回来后我查了圆明园的修建时间和丽池公园的建设时间。虽然有一点时差，但整体是一个年代。
如果圆明园没有被毁，今天在北京生活的人们也能在周末在这样的园林里游憩吗？在西洋建筑群中穿梭，在公园骑自行车，在长椅上读书，在沙地上看孔雀，在水面上划船……
不过如果圆明园没有被毁，那就是另外一个故事了。那个故事里，或许没有今天，也没有我们。
足球是一种生活方式
老哥约我，其实是带我看球。坦率地讲，我对足球本身的热爱并不高，此前也没有到真正的赛场看过比赛。足球与我的关系往往跟他人连接在一起。
我记得2012年奥运会的小组赛跟米子看西班牙踢日本，我们一人喝了一罐可乐，10年世界杯夺冠的西班牙国家队0：2输给了日本。
我还记得14年期末考试前夜的世界杯比赛，巴西被德国提了个1：7，校车上的男生都在讨论。
我记得18、19年因为工作因为支持自己年级的朋友，看16产的比赛。
我记得读研究生以后看同班同学在北大女足踢的比赛。
我记得为了做课题，去云南看小朋友踢比赛。
在北京那么多年，我从未想过去工体现场看一场球赛。一是没有喜欢的球队；二是很讨厌，甚至可以说是极其厌恶球场此起彼伏的骂声；三是，从技术上讲，好像那比赛也是在没什么精彩的。
但马德里总是不一样的。我想来看看这是什么样子的。
不入流的我被咕哥导航带跑偏了位置，到的时候只能看下半场了。
老哥给我选的位子极好，正对着球场，能看到全场也能看到每个球员的动作。
登上看台的第一反应就是美，我给他发消息，说终于明白人为什么要看现场了。
球场跟舞台一样，会缩小动作的幅度，那些激烈的冲撞被距离稀释，化成眼前的小小对抗。我第一具体地明白什么叫做「观赏性」。
我突然记起自己为什么不看竞技比赛。很小的时候，因为不想承担支持队伍失败时候的痛苦，索性连激动也放弃了。甚至有一段时间因为不喜欢喜欢的名人被爆出丑闻，只喜欢死去的、盖棺定论的人。
被马竞门将的扑球惊艳到之后，才得知他是世界第一年薪守门员。果然精湛的技艺连外行人都可以被打动。
看不熟悉的队伍踢比赛总会轻松许多，但人总会有一些比较的偏好，很快就能感到自己更喜欢哪一方，心中的情绪也会随着比赛的进程而上上下下。
看来想要享受强烈的快意，也以为这要做好忍受强烈失望的打算。Fair enough.
身边的观众男性偏多，很多都是父亲带着孩子，也有一些中老年男人，还有带着孩子的母亲，或者一家人集体出行。他们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但并没有任何干仗的架势，这让我感觉非常「文明」。
底下的看台有球迷氛围组，我在上面看他们蹦蹦跳跳音符般跃动的样子，突然想，演唱会时歌手看到的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景象。
比赛结束后我绕着球场逛了一圈，看到许多专门为孩子准备的游乐设施，看到一些与足球没有关系的职业体验活动。想象对小孩子来说，足球其实是跟家庭活动、跟日常生活或者难得的经历，甚至跟奖励联系在一起的。那些看台上的老人们背后，是一整个与足球有关的童年、青年、壮年、中年。
在大都会球场的座椅上，露着「马德里竞技 1903」的字样。1903，那样漫长的时光滋养了这个球队。想想上世纪三十年代中国男足也曾闪耀，难以形容这种感受。
晚上的女足比赛不论场子还是观众氛围都让人觉得跟男足差了一大截。
但这是产业成熟度和社会性别刻板印象的问题，不是「女」的问题。我仍旧觉得掌握最顶尖资源的从业者如果想要真正推广和发展女足，他们一定是可以做到的。足球不仅仅是运动，更是商业运作与文化积累。
「xx，你觉得在联赛上踢的是纯粹的足球吗？纯粹的足球是比如在巴西大街上孩子们玩儿的那个东西，但真纯粹了也运作不到今天的样子。」很多年前，跟老师在办公楼下闲聊的时候，她这样跟我说。
但这句话在当时我只领会到了字面的意思，在职业生涯里跌跌撞撞的我，也开始平衡自身的纯粹和行业本身的「不纯」。
同一个夜晚，温布利球场的女足比赛上座了76082位观众。去年欧冠决赛的入场观众人数是71412。
艺术最终冲击的是人的感受
在马德里，逛了普拉多和索菲亚。看到了许多从前只在美术课或者互联网上看到的作品。
我在绘画方面可以说是毫无天赋。我只会照着画，心里毫无创作的思路和想法，而且照着画也在空间布局时毫无章法。
但我喜欢观察，也能面对色彩和画面产生一些情感体验。我有时候会看着一幅画猜测它在表达什么，然后去看画作的名字和解释。如果猜对了，我就觉得开心。
观看真迹用于比观看印刷品和复制品带来的情感体验更强烈。第一次看到美术书里的莫奈时，我就喜欢上了他画作中的感觉；但直到第一次看到的莫奈的真迹，我才明白那种纯真的明亮感如何将人打动。有些作者的画在美术书上看不出感觉，只有面对作品本身的时候，才能体会他们究竟在表达什么。
圣索菲亚展出着毕加索那幅著名的《格尔尼卡》。其实上美术课的时候，我根本理解不了毕加索。那些图片太过抽象，我根本无法「看懂」。
但当真正看到真迹的时候，画面不再难解，对战争的描绘和对苦难的绘制呼之欲出。
我也是在《格尔尼卡》面前，才明白阿瑟·米勒为什么要在《爱因斯坦·毕加索：空间、时间和动人心魄之美》中给这两个看起来风马牛不相及的人物做平行传记。我看到了毕加索画作中的几何学——虽然我不懂，但是我却知道，那是一种对二维绘画更进阶的展示。
绘画艺术发展到今天，从形到意，变化万千，虽然我并不能很好地鉴赏这门艺术，但依然感激那些画家用笔法和色彩为我带来的一丝感动。
我仍未知道那天我所见之人的名字
旅行里最动人的，依旧是人。我想用三次与人的偶遇，为这篇游记收尾。
过海关的时候，负责我的是一位大哥。我交上护照以后，他咧着大白牙跟我说「你好」。我以为这又是一个寻常的海关人员秀中文环节，笑了笑跟他说hola。
他笑了笑重复了一遍hola，一边看我的护照，一边跟我说「早上好」。我蒙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像做小朋友翻译一样说，Good morning。「Good morning」他满意地重复了一下。
他开始准备给我的护照敲章，同时问我「你要去哪里？」这下我明白他是真的会汉语了，于是笑着放慢了语速很字正腔圆地说「我要去马德里和巴塞罗那。」「祝你玩得开心！」他把护照递还给我。
接护照的一瞬间我赶忙在脑子里找西语里谢谢的词，我记得高三时，学西语的学姐回学校宣讲时交给我，是什么，是什么呢。「Gracias！」护照放到我手里的一刹那，我的脑子给足了面子。「不客气！」海关大哥回复我。
第一次一个人坐地铁的时候，我为了确认走在正确的路上，随机抓取了一位老爷爷问路。
本来只想问他我是不是在正确的行车方向，没想到老爷爷直接问了我目的地，给我指了一条新的路线。这条路线与咕哥地图推荐的并不一致，但是我并没有指出。
老爷爷给我介绍去哪里转车，去哪里下车，然后告诉我我们坐同一趟车，会指给我。
于是一起坐车的那一段，我们简单地聊了聊。他问我从哪里来，我说从中国。他说马德里的中国人很多，几年前中西两家政府还签订了某种合作协议，西班牙学生可以在中国免费学习五年。我并没有去查证这份协议，但满脑子都觉得这好香。
老爷爷说他在马德里已经住了70多年了，我突然瞪大了眼睛——他看起来只有六十多岁，这还是在白人显老的情况下。
我八十岁了。老爷爷笑笑说。
天哪，这完全看不出来。
哈哈哈哈哈，或许吧。
我这才打量起这位老爷爷。他的头发全白了，有些稀疏但没有秃顶，是很清爽的寸头。老爷爷的眼睛是浅蓝色，有一丝透明的质感。他穿着短袖的条纹衬衫，精神的背带短裤，脚蹬一双运动鞋。他的小腿肌肉和手臂肌肉清晰过很多中国青年男子。
我该转车了，老爷爷下车带我走到换乘点，告诉我坐一站就下车。我谢过他，才发现老爷爷重新回到了之前的线路，等下一班继续他的行程。
祝他健康幸福。
还遇到了一个宝宝和他的妈妈爸爸。
地铁上那一排座椅有四个，我左边一个小朋友，右边一个小朋友，再右边一个妈妈抱着宝宝。不算妈妈的话，我们四个平均年龄10岁上下。
那是一个粉白的婴儿，全身奶呼呼的，白皙又充满血色，想让人抱起来揉揉。
一位女士在逗那个孩子，她似乎是他的阿姨，一个劲儿地亲吻宝宝的小脚丫。我的内心在呼喊，我也想要亲亲宝宝。
左右两边的小孩接连下车了，抱着孩子的妈妈做到我旁边，孩子的爸爸坐到了原本妈妈坐的位子。宝宝看到了我这个外国人，好奇地盯着我，我也趁机跟孩子的妈妈搭话，知道了今天是这个男孩的8个月生日。
宝宝不知怎的突然烦躁起来，那个漂亮的姐姐立马拿过丈夫手里的包掏出奶瓶给孩子喂奶，小男孩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原来是饿了呀。我看着吃奶的宝宝跟那位妈妈说。那位妈妈笑着说孩子饿的时候就喜欢抓一切跟吃奶有关的东西，小男孩4个月的时候，他们一家去餐厅吃饭，孩子饿了，抓起某种意大利奶酪就开始吮吸，弄得大家哭笑不得。
她不知道那种意大利奶酪的英文怎么说，转头去问她的丈夫。他的丈夫用一种更浓重的西班牙口音英语跟我解释，我全程只听懂了Italian这个单词。
我必须要下车了，告别前匆匆加了一句 Have a nice day.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