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每日痴睡好久。屋外还铺着星点积雪，在室内尚可以穿单衣，可出趟门一定要裹个严实。实在是回到家了。
昨日，二十五小（自己给School 25起的中文名）的四年级班主任Kieu说，孩子们翌日会给我们惊喜。今天上午，他们传来了视频，唱了我们在英文课上教过的《500 Miles》。他们记得我们的名字和发生过的故事，看着他们的面庞，内心激动又欢喜，仿佛在越南的一切只是昨日。
这篇游记拖拖拉拉写了好久。21日落地，26号离开。6日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日都有惊喜，离别的瞬间，只觉时光飞快。我总觉得，当把一切用文字写下的时候，就是在认真说再见了。
在朋友圈翻了很久，忽然发现这条，记忆里这条朋友圈好像被自己删掉了，可重发现时，内心腾起卷卷回忆，像是被热带的风所卷起。
本想肆意一回，独自前行再结交新友，不过没怎么过我妈那关，为了让她老人家放心，我在小群里攒了一波局，毛毛和花花立即响应，花花还带了大洁介，跟童年少年时代就认识的人能一拍即合定下旅行之计，着实是件美妙的事情。
在“出走世界”那么多目的地里，有太多景色秀美的地方，斯里兰卡、巴厘岛、泰国……最后决定去越南。好像身边的人都关注了目的地，却没人问句为什么。即使是Phe问我们旅行期待的时候，我的回答里也无甚与越南本身相关的。在回顾这一切时，我也在想，为什么偏偏是越南。
许是因为初中在地理书上看到“胡志明市”四个字，对这个名字里带着人名的城市有些好奇；许是在杂志文章里看到“胡志明小道”觉得有趣；许是因为知道它故名西贡，让我想起阿孜推荐的那家东南亚餐馆儿西贡在巴黎；许是因为Jacob曾用Vietnam来回答我他最想去的亚洲国家是哪里的问题……
决定始于“出走世界”宣传图里美丽的法属时期留下的旧影，源于在这之前越南，胡志明市，在我生命中留下一点又一点的痕迹。然后我决定走向那儿，幸运地，遇到一个个你。
当地时间还不到6点，飞机就落地了。比预计的早了一些，故而等了一下来接机的小哥。在机场等待的时候偶然看到了日出，天色不怎么明朗，但清晰地体会着日光一点点明亮。当时的我，在手机上敲下这样一段话:
“凌晨下了飞机穿着短袖还有些凉意
清晨的机场人影极少
很快拿到行李很快过关很快出机场
南边潮潮的空气湿热
裸露的肌肤由紧张一点点变得滋润
这里的人有很典型的面部特征
低矮的鼻梁宽大的鼻翼娇小的身材棕色的面庞
国际机场看得出这座城市的落后
等待的过程中，期待着她的温柔
机场出来的等候区正对着马路
彼时尚未日出
中紫色的天空下立着椰子树
这就是南国吧”
上个夏天过得凉爽又惬意，没曾想夏日依旧不曾再我的生命里缺席，它迟到了几个月，同我在将近30个纬度外的地方相遇。记得有一次偲嘉说，冬日光秃秃的树让她觉得很北国。对我，冬日室外看到除松柏冬青外的绿叶，实在是很惊喜。
“南纬10°，地理学知识告诉我这里是热带
然而清晨的凉意舒服得像在故乡
车窗外掠过标着越南文字的建筑
这儿是明显的，看得出的落后
摩的飞驰
若是自己开车，我是万万不敢在这儿上路吧”
机场到青旅差不多半小时车程，一路七拐八拐，我开始发现，这座城不像宣传画里那样充满法式风情。它有些旧，道路很窄，除去飞驰的摩托车，清晨的胡志明节奏很慢。
兑了货币后有了百万富翁的感觉，到青旅时还不到7点，距离Check-in的时间还早，于是跟一逊放下行李四处转。
跟老板要了地图，自信地没用谷歌，操着半吊子英文跟越南人对话，Walk as a local.
语言真的神奇，它让人们彼此明白，可有时即使人们不能听懂彼此，奇奇怪怪的，大家也能明白对方。在街角的米粉店吃了在这个国家的第一顿早点，除去胡荽奇怪的味道，一切都很完美。跟西贡老爷爷学了第一句越南语“Cam on”（谢谢），后来听当地负责人说，越南语里面Cam on读起来向英文Come on，但南边的人讲话有口音，听起来音调是不同的。我学的第一句就是西贡味儿的谢谢。在这之后，偶尔说出一句越南语谢谢，都不是正音。
可巧，在西贡最后一餐，也是在这家米粉店，第一次跟一逊，最后一次跟楚涵。而我们仨一起负责四年级。
在越南的几日，我们也算吃了一些当地菜。
2018年｜1月
坦诚地说，越南菜远不如中华料理，但也算可圈可点。
炸春卷简直是人间美味。春卷分两种，一种是炸的，一种是用透明米粉皮卷的。炸春卷绝不会出错，可另一种春卷，便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看见里面夹的两根生韭菜我就有点犯憷，小心避开了韭菜，可是没避开胡荽。好在除去这两个部分，这种春款也算别有一番风味。
他们还喜欢吃粉（Pho），一大碗粉里面混着汤水，还有肉片，侍者端上一碟生菜和胡荽的混合蔬菜，一碟豆芽，一碟小辣椒还有一种像柠檬的酸瓜，自己调和，然后开吃。这里有很多粉店，店名通常简单粗暴，Pho 2000，Pho 24……
越南人似乎吃什么都不会忘记鱼露和胡荽，这两样很多国人或许吃不惯。他们似乎也不怎么吃米，记得负责人Phe开心地给我们展示一钵米饭，告诉我们这是越南特色的时候，我们一脸平静，“几乎每天都会吃啊。”我们告诉他，换做他们惊讶。
这里很多食物的原材料都是米粉，我们还尝到了年粽，这里的粽子是大大的长方体状，过年时候吃。点它完全是因为餐馆菜单上它的英文名是Cake，图片又有些好看。
在越南点菜非常佛系。“点第一个吧。“ ”这个看起来不错。“ ”点名字最长的。“ 在不行就问店员一句，”您有推荐吗？“ 懒懒的，不想找餐馆的时候，就去街角的便利店。当地便利店的食物，很给胃安慰。
来越南是为义工之旅，白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在学校里度过。我们”支教“的小学叫School 25，因为最开始建校时，只有25个学生。
学校建于99年，校舍是从前的人废弃的房屋。学校由最初的志愿者跟学生建立，真的是建立，包括了build的部分。这些孩子大多家境不好，甚至有流浪儿、孤儿，我们也看到了唐氏小孩。一开始，老师挨门挨户去找，让家长同意适龄儿童去学习。渐渐的，有长期工作的老师，也有了一批志愿者。带我们的当地志愿者有Phe、Kieu、Miller、Kevin、Nhung。Kieu和Miller也是大学学生。傍晚的时候，还有当地高中生来辅导孩子们写功课，这应该算是一个做得比较好的公益学校。这些志愿者们也对公益教育有极大的热忱，Phe多年奔走于此，也曾深入丛林，教那些没有正常国民身份的孩子。Kevin大学学经济，可他觉得自己真正热爱的还是教育……
某天中午吃饭的路上，我问Kevin这些孩子以后会做什么，Kevin说，这里的孩子未来难料，所以他们都只看今天不看明日，只在意眼下，所以他们更想玩乐而非学习。有的人或许会选择继续深造，有的人可能日后做小生意，有的，可能就会成为无业游民。当未来不可期的时候教育又是什么呢，我不知道。Kevin说，这样的机构应该存在更多，应该有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可那要有充足的人力物力，他们做不到，他们只能把能做的做到最好。
"They are very active."Phe在Orientation时候就告诉我们。Active是怎样一种概念呢。绝不能仅仅称为纪律散漫，要说也得是，生性烂漫。
他们大多不认生，我们一进校门，孩子们乌泱泱围上来，跟你击掌，牵手，玩儿剪子包袱锤。调皮的小男孩儿也会互相打闹，但他们不会哭，只是乐此不疲地，追着，打着，击掌，拥抱。我本以为我是对孩子极没有耐心的人，但看到他们干净的笑容和好奇的眼睛，我也愿意蹲下来，融进他们的世界。
跟他们正式相处的第一堂课是手工课，楚涵，一逊还有我跟着Kieu负责四年级的小孩。四年级的小孩，最小的10岁，最大的14岁。我们用废弃的报纸做存钱罐小猪。用废弃物做玩具，是为了唤醒孩子们的环保意识和废物利用意识。感觉这种活动是我们的教育里缺少的，或者说是我长大的环境里缺少的。印象里没有几次真正在课堂上做手工，虽然有关环保的话我们听过太多，但真正用双手做什么，很少很少。
其实在跟孩子们一起做手工之前，我们已经在咖啡馆里试验了一番（左下黄绿猪），被学妹问那是不是花卷儿，毛巾卷儿。四个人看着蠢萌的纸猪也决定佛系一下。那天都是男孩子，他们都很有热情，偶尔厌烦了走个神，很快能被拉回来。最终，我们也算成功地做完了小猪2号（右上小紫）。后来孩子们把两只小猪摆到了教室后面的铁柜子上，希望它们能陪他们久一些。
24号早晨，我们到得有些早，孩子们在上第一节课。越南人上学早，在青旅，我每日6点30下楼吃早点，店家开开卷帘门时，总能看到门口走过穿着制服的睡眼惺忪的小学生。听当地人说，这里小孩每日5点多就要起床，有的上学途中在摩托车上也要睡一觉。
学校里出奇的安静，丝毫没有吵闹的痕迹。竟让人有些，无所适从。幼儿园的小孩在学越南语拼音，就像当年我们大声念着abcd .一楼一年级小朋友都在座位上，我拍了张照，有调皮的小男孩冲我比剪刀手。在外面等候第二节课，二楼的窗户里露出几张小脸，向我们说着越南语和零碎的英文单词。
上午强行做了一波老师，教孩子们简单的英文句子和一首英文歌500 Miles，我教的是三个小女孩Sang，Ngoc，Kami。越南人不美，可是我的三个小女孩格外的漂亮。她们不像男孩子那么闹腾，反而有点害羞。
短短的相处也能看得出她们的性格，Sang很有灵气，不管是学英文还是唱歌，她都很有热情；Ngoc很聪明好强，学唱歌比学英文慢，她会因为没有小伙伴学得快而有些着急；Kami学英文的时候有点心不在焉，但很有唱歌的天分，她是个鬼机灵，心比Sang宽，大大咧咧的。小孩子不会掩饰的，她们的喜欢，好奇，疲乏，开心，伤心，撒娇，甚至小小的嫉妒，都写在脸上。
这三个小女孩实际上是5年级的小孩，但第一天英文课跟我们一起上了，我就自然而然把她们当作我们中的一员。
下午给墙上的彩绘涂了颜色，涂到胳膊上的肌肉酸痛。坐在门口，1月的东南亚风吹来依旧暖和温柔，屋里很安静，有一个唐氏的小孩在自言自语，院里小朋友在吵闹，还有几个越南当地的大学生或是中学生志愿者。留下手印在墙，算作曾经来过的见证。
这些孩子们虽然调皮吵闹，但对待课程极其有仪式感。上正课的时候他们要着校服，课前向老师问好”Good morning，teacher“ 下课会说”Good bye teacher，thank you，hope to see you again.“
最后一次在课堂见面，我们带他们复习500 Miles，像楚涵说的，好像听过这首歌的人没有不喜欢它的。Kieu打印出歌词，并在下面标注了越南语翻译，孩子们跟着我们一遍又一遍地唱。直到我们离开，向文章开头说的那样，他们还记得这首歌的旋律，唱给我们听起。希望他们有一天能用英文听懂这首歌，却不希望他们去体会其中味。
离别来得很快，Farewell Party如期而至，细心的越南团队发现了毛毛的生日，为此特地准备了生日惊喜。越南人的热情不像我之前想象得那样洋溢，反而多了一种中国人的内敛。这里的成年人，看起来不是热情和气的，但你向他们寻求帮助，他们总给你最积极有效的回应，让人温暖。
孩子们争相拿着纸片要留言，衣服被签上名字，男孩子在黑板上用英文给自己的老师们”表白“。
四五年级的女孩子在感情上已经开始细腻，Sang很不舍，很多次紧紧把我搂在怀里。Kami则是要亲亲，这还让Sang有一些小妒意，便也马上给了她一个吻，她也温柔地给我一个。
想起自己四年级的时候也有过一个实习老师，一个星期吼，他离开学校的时候，全班女生哭成一团，记得四年级下册的语文基础训练上还留了他的名字。小小年纪对离人，总是不舍，不舍。
Nice meeting you，my lovely kids.
不在学校的时候，我们自由地探索着这座城市。西贡，胡志明市。越南人至今仍喜欢用西贡来称呼她，胡志明市更多得出现在官方文件里。当想起这座城的教堂，摩托，咖啡馆，心中不免觉得，是西贡呀，西贡。
西贡不大，这些天我们逛得差不多。作为越南最大的城市，这里最繁华的地方不比中国都市差，而大多数街区，也很像小县城，但它们有自己独特的味道。
来越南第一天吃过早饭，在街区间游走时发现一座天主教堂，适逢周日弥撒。教堂的人一贯温柔，笑眯眯的，用软糯的越南语向我们问好。
总能在异国碰到周日弥撒，或许是主对我这个平安夜出生之人的温柔。
胡志明教堂不少，最著名的是粉红教堂和圣母教堂。
到粉红教堂时天正下雨，越南的雨来得很没道理，是无法用地理课上学的气候类型来定义的。来得快，来得急，来得猛，走得无声、淅淅沥沥。随时带伞让人很有安全感。
大教堂大约都是法殖民地时期留下的，圣母教堂的名字跟巴黎圣母院的名字一样，导航时导去了巴黎，要走106天，想有一天也去看看巴黎圣母院。
西贡的街上摩托车飞驰，用Uber或者Grab都可以打到摩托车。在这里过马路需要的不仅仅是遵守规则，更需要胆量。想着刚从温哥华回来时，嫌弃北京的司机不让行人，到了这儿，简直小巫见大巫。
如何过马路是好？嗨！跟着当地人走呗。
这里的人爱咖啡，西贡的街道旁走几步就能看见一家咖啡馆。这里的人喜甜，鲜牛奶也舔到齁，每天早晨的咖啡也只点Black Coffee。吃甜食会让人开心，或许这也是他们幸福感生成的原因之一吧。不过Phe也给我们尝了纯粹的咖啡。他自己将咖啡豆磨碎，用简单好用的滴漏装置给我们煮咖啡。
没有加糖，也没有加奶，入口苦涩，滑到喉咙深处是酸。想起以前在少林寺品茶的时候，也被人告诉过喝茶有三味，具体我忘了，哲理也记不清。只想着那日纯纯的咖啡，其实不难喝，别有一番风味。字打到这儿，口腔里竟莫名地泛起咀嚼咖啡豆的味道。
百香果果汁倒是很合心意，几顿早餐，我也不过喝了黑咖啡和百香果汁。
大胆尝鲜的路上有一杯咖啡让我十分难忘，它的名字教Mother Land，当时同楚涵两人去了Kieu推荐的咖啡馆，她点了一杯L‘amour，我点了一杯祖国。或许越南人的祖国是姜味的，微微辣味的咖啡让人觉得有趣，我也实在没分清里面到底加了什么，对面爱之味也难解。或许两种情义都是复杂难言明的吧。
在这样甜腻腻的咖啡香里游荡几日，发现可调甜度的厦门网红奶茶KOI后，甚是惊喜，立刻打卡，畅饮。
某个长长的夜晚，六个姑娘一起走过这座城市的大部，在独立宫的广场旁，矗立着一座咖啡公寓，一共九层，每一层似乎都有独特的咖啡馆。
在九楼赏了风景，最终在二楼坐定。选了临窗的座位，我点了一杯牛油果冰沙，跟另外几个小姐姐并排最在栏杆旁，吹着东南亚夜色中的暖风。有一个瞬间，没有人说话，大家静静地啜饮，看着远方的高楼，耳边传来广场上的提琴声，岁月静好，也是这般模样了吧。
中国人讲，物极必反，在那个最惬意的夜晚，我们也有了一段最头痛的经历。当天下午，越南队赢了U23亚洲杯半决赛，下午观赛已是盛况，几乎有电视的地方就围了一堆人，餐馆、学校……
赢了比赛后，街上挤满了游行的人，说敲锣打鼓真是毫不夸张，仿佛所有的西贡人都涌了出来，带着自己的脸盆、摩托车、二哈，嗷嗷嗷地，哐哐哐地，呼啸而过。
我们六个姑娘，一开始见到这样的景象很是新鲜，内心也为他们高兴，感叹着这个国家浓浓的足球氛围。可事情渐渐超出想象，我本写下”体育带来的快乐本就不该只是一小群人的，又怎会吵“。
可当我在几百米的路上挤了2个钟头，内心不禁有些慌乱并开始mmp。体会到高中英语老师讲的push one's way，毫无秩序的狂欢让我真切地害怕，我们六个多次被人流冲成两拨，最后只好拉住后面同伴的手往前塞。街旁的酒吧还摆着摊位，所有的人、摩托车挤在一起，脑子里一面回想起外滩踩踏事件，一面踩稳脚下……
半夜1点多，当我终于洗干净穿越酒吧街时淋到头发上的啤酒，躺回床上，窗外依旧是锅碗瓢盆和一句句”Viet nam Viet nam“,"啊，这种经历一辈子一次就够了。"我对自己说，然后沉沉地睡去。
他们就是这样的方式庆祝，很激情很热烈，只是怂怂的我理解不来。
不过这小插曲并没有给这次旅途抹黑，只是让我自己明白，原来我对热闹的喜爱是有度的。
当经历另一种生活时，日子或许真的会变慢，六天，感觉我们一起走了很多地方；可到离别，却只觉六日倏忽而过。
身边的朋友，由一同从北国南下的伙伴变成一个相聚西贡的团体，可爱的越南孩子，尽责的当地志愿者，生于同一小城的她们仨，在行程前就系下缘分的楚涵、一逊，夜夜逐渐开往城市边缘的401，可爱的couples，每天笑着打招呼吃早饭偶遇的可爱少年少女们……
不同的生命被共同的选择牵引到一起，我们每个人，差一点就见不到了，可缘分让我们在最美的时光，刚刚好相遇。
西贡，景秀人良。
以上，感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