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指离开安大略省。
大概是体内的反骨在作祟，我的好奇心在刷到一篇名为“蒙特利尔—一个第一眼就讨厌的城市”的帖子达到了巅峰。
已经记不清第一次听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是几岁了，或许是因为“蒙”，蒙特利尔的蒙，蒙古的蒙。
我下意识将它与一片人迹罕至的辽阔草原画上等号。
蒙特利尔火车站位于市中心，火车沿湖行驶五个半小时，出站看到的居然是意料之外的繁华港城。
“繁华”有点儿不确切，更像是介于忙碌和萧条之间。
PS：蒙特利尔的特有招呼语是“BoujourHi”。开始我还以为是一种贴心的服务，回复“Boujour”选择法语服务，回复“Hi”选择英语服务。
晚饭去吃了朋友推荐的一家可能是法式日料，招牌是“鹅肝鳗鱼饭”。之后的几天里又陆续见识到了法式意大利餐，法式中餐等匪夷所思的东西。
蒙特利尔景点不多，游客活动和每一座欧洲的大中型城市都出奇地一致：逛博物馆/美术馆/教堂，遛大马路和爬小山坡。
第一天在old port附近溜达，吃到了开心果可颂，找到了可爱的小手套，还买了两个可爱的装饰带回来送朋友。路边不知名的教堂外放着一堆零散的木头躺椅，空空荡荡，想着如果是夏日晴天的话，或许是个热闹的地方。
参观了考古博物馆和教堂。
蒙特利尔没什么历史，几百年前才从殖民村逐渐发展起来。博物馆建在一座古老的保险大楼地基上，原来的老地下管道也成了展览的一部分。我们去的那天人不多，大概是都猫在家里准备过节，管道里一度只有我们两个人。边走边在脑袋里自动播放星际穿越的主题曲。请听👂🏻：
馆里有一个展厅放纪录片，英法双语，讲述蒙特利尔的发展史。纪录片挺有意思，甚至讲了这里爵士乐的发展。
小时候学英语，新概念第二册里有一个浑身牛劲玩命儿弹爵士钢琴的女士，这大概是我最早一次接触到“爵士”这个词汇。
国内的大部分博物馆总是从石器时代开始，甚至还能摸一摸曾经用来做斧凿的石头。“摸石头”，通常是我在博物馆里最喜欢的环节。
这还是我头一回在博物馆里看这么现代化的内容。
晚上去看了圣母殿的灯光秀，教堂特别漂亮。是一眼看过去就感觉很神圣的那种漂亮教堂。
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在一名基督教老师家里学过英语。忘了她长什么样子，印象里总觉得是一个圆脸丰满的和善女人。
那时候我还学吹笛子，竹笛，江湖侠客文弱书生都会带在身上的那种。
圣诞节的时候带着笛子去表演了一首非常简单的曲子。那个老师特别捧场，非常真诚地问我，很好听，可以让大家再听一次吗？我大受鼓舞，又吹了一次。
当时她还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张纸，可以写上自己的愿望，她承诺会每天帮我们祈祷。
总觉得寺庙和教堂是很适合独自去发呆的地方。喜欢温暖的灯火烛光，安静的檀木香气，虔诚的香客信徒，还有古刹钟声和唱诗班的音乐。想象中应该是坐在里面发呆一整天，直到听到水滴落在井里的声音才惊醒。⛲️
想到小说里所描写的世界就总是在这种平静里轮回。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千年尘缘也不过一眨眼。
第二天去了美术馆，Museum of Fine Arts。
我对艺术的耐心总会在开始的四十分钟到一小时内告罄，我对此的解释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因此我对美术馆的乐趣大致可以分为两类：努力寻找让我眼前一亮的作品（几乎找不到），以及趁人不注意偷偷模仿雕塑的奇怪姿势。
这个美术馆很会安排，大概是体谅了我这种人的存在，精彩的部分基本都在一进门的走廊里。
第一个展厅全都是油画，风格十分荷兰。静谧美好，看着就让人想要抓紧时间退休。有金色起伏的农田，河边的柳树，集市的车夫，诸如此类。让我想起小时候一本非常喜欢的小说，柳林风声。
越往后走越抽象，伦勃朗变成了毕加索。
每副作品旁边挂着一块金属质的小匾，英法双语，介绍些作者想要表达的情绪。没看懂，像是在读强硬的文学作品解析。心里一直在抬杠“你怎么知道人家是这意思”。
之前看过一个博主说，会用“熊猫”来比喻最讨人厌的一类老师，因为他们所获得的一切都并非自己劳动所得。
一直有点儿好奇，一些作品之所以流传是因为作品本身还是作画的人呢？
甚至花钱看了一场特展，展览在一个月后结束。作品风格有点儿吊诡，给人一种被窥探被耍弄的不适感。
以后可能得读读现代艺术150年，万一突然开窍能欣赏了呢。
从美术馆出来直接沿着大大的上坡爬上皇家山。今年加拿大气候很宜人，十二月底还没怎么下雪，山路上铺着湿湿厚厚的树叶，和雪地比起来要好走很多。山上能看到城里的高楼大厦，或许天黑之后也是个看夜景的好地方。上一次在山上看夜景好像还是在澳洲，站在高处俯视城市会有一种车水马龙的感觉。
蒙特利尔的历史只有四五百年，没有什么河谷文明农耕文明，就连原住民的故事也是从近现代开始的，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故事。但站在山上的时候可以感受到时间匆匆，城市灯火一眼望不到尽头，站在山顶观望的每一个人都是旁观者而已。
年初的时候摸鱼看了一本小说，《全球高考》，很好看。里面有一段很打动我的话，是我每次站在高处都会想到的：
“她在视野的尽头看到了硝烟散尽后不知多远之外的夜空，星星点点，有模糊的亮色直铺到天边。
那是系统里永远看不到的景色，是万家灯火，是喧嚣人间。”
在麦吉尔读书好幸福，可以经常爬一爬山。⛰️
这天是平安夜，下山的时候正处于晦明之间。我拎着趁手的一根大棍子边走边想喝奶茶。最终没忍住导航去了最近的书亦烧仙草买了杯芋泥西米椰奶。做奶茶的小哥说，剩下的芋泥只能做最后一杯了噢。这时候我还在暗自窃喜。
后来我拎着椰奶往市中心去，得意忘形间把还没开封的椰奶整杯扣在了地上，脸着地。我蹲在马路上蜿蜒的白色椰奶旁边缅怀喷射出去的奶茶，然后一边捂着底一边流着泪一口气喝光了剩下的半杯。逃离案发现场之后才在红绿灯下面愤怒地打了个嗝，暗下决心以后每次遇到书亦烧仙草都要去喝一杯芋泥西米椰奶。✊🏻
关注的一位在美国读书的博主说蒙特利尔无聊到让人失眠，连景点都可以和北美任意一座港口城市一一对应，繁华的downtown，冷清的old port，卖奶茶和中餐的中国城，以及可以看夜景的皇家山。
我在蒙特利尔待了完整的两天。当局者迷，那两天里我没有觉得它有任何的独一无二，只是一座再普通不过的大城市，甚至有点儿衰败，像是华尔街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落魄银行家。
直到坐上了回多伦多的火车，在半梦半醒的间隙里又重新念起了皇家山脚下的星点灯火。
-后记-
从多伦多联合车站出来去酒店的路上，路过了National Bank，Scotia Bank，BMO。六个小时以前，它们还叫 Banque Nationale，Banque Scotia，banque de Montreál。
加上当天雾气缭绕，CN塔一半都隐藏在了迷蒙中，走在街上晕晕乎乎只觉得十分魔幻。同样高耸入云的建筑，一致的布局，甚至连公司都是同一家，唯一不同的只有语言。
像是玩游戏不小心点到了右上角的语言切换。从蒙特利尔进站，六小时后出站，好像我们从始至终就一直待在同一个场景里。
会不会世界只是游戏建模，某一天突然醒来，才发现原来一切都只是臆想症患者一场漫长的梦？🌫
